疼痛与快乐 读保罗·布兰德《疼痛:无人想要的礼物》

2013/05/05 评书论影

关于疼痛的一部科学专著,也是作者几十年行医生涯和人生感悟的记录。所以不是一条一条的科学事实,更多的是条理清晰的故事,很有可读性。

关于疼痛有若干事实。比如,人体各个部分的对疼痛的敏感程度差别很大。按照某个疼痛的计量单位计算,被感知到疼痛的最小阈值分别为:眼角0.2,前臂20,脚掌200,指尖300。眼角和指尖对疼痛的感知敏感度差了1500倍之多(当然,我要感谢指尖对疼痛感知的迟钝,否则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在键盘上敲出这篇文章了)。疼痛的感觉也依赖于疼痛所在点及其周围的感知信息的解释,意味着如果在非常疼痛的地方附近施以较小程度的刺激,大脑会对这片区域的疼痛解释降级。另外,不同部位感受的疼痛种类也不一样。皮肤会有刺痛感,肠胃则主要是胀痛感。总的来说,每个地方的疼痛都是适应这些地方具体的功能而存在的。在健康的机体上各司其职。

这个司的职是对身体的防护:疼痛引起了对那些可能对身体造成损伤的事物的警惕。这样一个现在看起来不言而明(许多人可能并没有考虑过吧)的事实,在布兰德的时代并不太为众人所知,特别是并没有跟布兰德所毕生关注的麻风病关联起来。在布兰德之前,普遍认为麻风病杆菌会使得肌肉和骨头消失,这个理论被用来解释在生活条件恶劣的南印度发生的奇怪的事情:有些麻风病人早上睡觉醒来,发现自己的指头神奇的消失了。后来布兰德发现,手指头根本不是无缘无故的消失的,而是–很恐怖的–在夜间被老鼠吃掉的。常人的手指头不可能在睡觉时被老鼠吃掉,麻风病人所以如此,是因为麻风病使得他们对自己的四肢丧失了感觉。缺少了疼痛这样的警示系统,即便是手指被老鼠吃掉,也不能把他们从睡梦中唤醒。更为严重的是,缺少了疼痛刺激,即便是在意识清楚的情况下,手脚也会被当作不是身体一部分的工具一样的滥用,这种滥用造成身体的损伤,最终导致截肢之类的残疾。事实上,即便有意识的注意自己没有四肢的痛感这个事实,从而事事小心防护,也可能并不容易:导致这个严重后果的身体损伤的,很可能并不是直接看得见的剧烈损伤,更多是轻微压力的重复性累积。比如走路,正常人走十几公里并不会对脚造成器质性损伤,原因是人会接收到足部压力所导致的疼痛的报告,从而经常的调整足底压力的分布。麻风病人缺少对疼痛的感知,就维持了一直不变的走路步态,从而即便只是十几公里的步行也很容易造成对脚的严重生理损伤。

健康的人身体的各种器官也都是通过疼痛来报告问题。在各自运作良好的时候,器官并不去打扰人的乐趣,默默的辛苦工作不为人所知。只有出了故障才产生不同的疼痛,让你知道。多么低调而尽职的好卫士!

疼痛是身体所感受的各种感觉的一部分。麻风病事实上是破坏了身体所有的感觉,严重的甚至会进一步造成失明,从而最终使得患病者丧失了绝大部分的对外感觉,同时头脑却保持清醒。这是一件很恐怖,很难想象的事情:感觉系统的故障使得丧失了对外界刺激信息的获取,从而就掐断了对外界刺激的反馈环路。大脑成为一个完全孤立的组织,身体与外界没有了区别。这已经有些难于去谈死与生的界限了:只有孤立的意识还算得上是活着的么?

疼痛首先依赖于表皮神经细胞对外界刺激所产生的反射性的电信号,其次是这些电信号通过脊髓传递到大脑,最终还依赖大脑的知觉解释。麻风病是通过破坏感觉神经的功能使得没有任何电信号传给大脑,从而造成没有疼痛的后果。在另一个角度上,疼痛需要大脑的知觉解释这个事实也表示疼痛会受到意识的影响,甚至会受到与生理特性无关的社会文化的影响。布兰德举了这样一个例子。在亚马逊河流域有这样一个部落,那里的人有“父代母育”的传统。也就是当女性生产时,丈夫要躺在床上模仿妻子的生育过程。这个社会文化的影响是如此深入,使得人们观察到,尽管事实上仍然是女性进行生育的实际过程,生育的女性却并无疼痛的表示,并没有实际生育只是模仿的丈夫却有实打实的疼痛表现。

大脑控制疼痛的解释这个事实也意味着人们可以不用通过药物,而是通过意识的训练来克服相当多数的疼痛。这个方法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也用的很多,那就是转移注意力。让大脑更多的时间去解释其他的事情,而无暇顾及疼痛。

最后,假若你有时间看这本书的话,建议多看一下书的最后一章。书里其他的大部分是比较技术层面的谈及疼痛,最后一章则将疼痛和快乐联系起来,讲一个在英国、印度和美国各生活了二三十年的智者的人生感悟。心灵鸡汤的文章多的是,而这样一个终生行医为善,以实践而得来的感悟有特别的启迪人的力量。特别是,假如你有更多的时间也能看一下书的前几章的话,会发现这个智者的母亲在南印度的贫瘠乡村终生帮助当地人,活到了95岁的高龄,那么这个启迪的力量就更多了一个例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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