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独自开

2014/08/25 评书论影

郝红梅在《平凡的世界》里是个普通人。虽然按照更加宏大的定义来说,《平凡的世界》这本书的立意本身就意味着里面所有的人物都该是普通的,但我们读完书就知道,事实并不如此,这个平凡的世界里面的很多人物都是不太普通的。少平的不普通在于他所拥有的跟他的处境极不协调的强大的精神世界,晓霞的不普通在于她的独立自主的新女性形象(这一点即便是在现代社会中也是缺少的),润叶的不普通在于她敢于打破阶级鸿沟追求爱情自由的举动,向前的不普通在于他对爱情的近乎盲目的执着,少安的不普通在于农村人少有的做大事的魄力,金波的不普通在于他的敏感的浪漫的内心世界,而郝红梅则不然。

郝红梅因为家庭的地主成分和贫穷,所以感到自卑和受冷落,上高中时很自然的跟同样贫穷的孙少平抱团取暖。但她很快认识到自己的现实处境和所应该追寻的道路,所以随后示爱于家庭样貌都好的顾养民。而在被顾养民抛弃后,则认命的嫁给一个普通农村人,在丈夫死后最终跟中学同学田润生走到了一起。在所有的这些事情中,郝红梅并没有做出任何让普通人感觉惊讶的举动,很自然的符合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思维。这是一个并无太大主见的依附的女性形象,追求幸福,又逆来顺受。

郝红梅周围的人也都是普通的。除过跟他有过短暂关系的孙少平和小说里并没有描述的她的死去的丈夫,郝红梅跟两个男人有过关系,一个是顾养民,另一个是田润生。顾养民出身和个人条件都很好,后来读了大学,也有一定思想,但他的存在是我们期望他应该有的样子:出身好,有良好教育和教养,守规矩(所以抛弃了郝红梅),也会有一个好的事业发展。田润生性格懦弱,缺少存在感,最后要娶离异带娃的郝红梅大概是他生命的高潮,而这个高潮也由他的性格部分可以期待(但部分也因此比顾养民更不普通些)。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说,郝红梅虽然不是主角,但是这条副线似乎更加切合“平凡”的主题。《平凡的世界》主要讲的,是在平凡的世界里的那些不平凡的人,而郝红梅,连同顾养民田润生,则提供了一个平凡的世界里平凡的人的生活样貌,是有一些特殊的意义的。

而作为读者,大多数人不会把自己和自己的生活跟郝红梅相提并论,这无关苦难,而关乎平凡:因为大多数人不会把自己认作是庞大社会的无足轻重和缺乏特色的一分子,虽然这在现实上是不幸的事实。所以在《平凡的世界》里,最为平凡和普通、代表了最广大的一群人的红梅在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独自开放,而大多数人的眼睛都只看到了那些其实在现实中凤毛麟角的不平凡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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